慕容杰脱去甲胄，脸色阴沉地将沉甸甸的铁甲“咣当”一声丢在地上。此次突袭成功让陈家军撤退了几十里，军内兵士气氛高涨，可慕容杰却提不起庆功的兴趣。
此次突袭的真正目的，不是攻打陈家军，而是是掳走至少一个人质作为日后谈判的筹码。慕容杰本来能够得手，可谁料半路杀出个薛逸尘，救走了苏言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。
“那个小鬼……”慕容杰一拳打在帐篷的支柱上，直打得帐篷晃了三晃，“我本来没想杀他的。他现在在慕容韵手下干活，我要是杀了他，就是挑衅慕容韵，但我现在不这样认为了。他必须死。”
吴空把他按在椅子上，为他处理左肩上的剑伤。酒液清洗那道深深的伤口，将上面沾的泥沙冲掉，疼得慕容杰直吸冷气。那小姑娘下手真狠啊，吴空想道，慕容杰整个左肩膀，连肉带骨头全被她给刺穿了。还好慕容杰不用左手持刀，否则他怕是一个月都没办法挥刀了。
吴空拿出些白色纱布缠在慕容杰肩上。“贫道听说那薛晓和慕容韵不和，若是无才派出刺客去刺杀薛晓，就算是没能成功，薛晓也多半以为那刺客是慕容韵派的。这样一来，薛晓必定不敢继续待在慕容韵手下做事，无才下手也更加方便……”
慕容杰斟酌片刻，点头同意道：“行，先这样办。”
吴空绑好纱布，叮嘱道：“这几天好好养伤，不然这个肩膀都不能要了。”
慕容杰苦笑，说道：“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样重视一个女人了，那丫头是真的能打，若不是我先前略使一计，怕是要被她缠上半天。若是她那使刀的二哥也一起攻击我，孰胜孰负还就真不一定了。”
“我看重苏言不止是因为她的武功，”吴空说道，将药草统统收起，“她是个天才，学东西很快，若加以培养必将是有用之人。若这样的人降入我们军中，那就不愁攻不破朝廷的防线了。”
慕容杰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，但也没有再去同他争论，叫来帐外看守的士兵，安排道：“去找一个刺客，不要太贵的，实在没有合适的就在军营里找一个也行。”
吴空将人名，地点写在竹片上，递给士兵。那士兵接令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。
吴空替慕容杰处理好其余伤口，告诫道：“这些日子吃清淡些，忌肉忌酒，不要乱动左臂，自己爽快重要还是胳膊重要，你自己看着办。”
说罢，吴空便先行告退，留慕容杰一人在帐中休息。他知道慕容杰这样好强的人，是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受伤样子的，他需要空间。
慕容杰已经将营地转移到了凡城。吴空走出军营，沿着凡城被战火烧焦的青石路漫步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座危楼前。他抬头一看，被烟熏黑的白墙还没有完全倒塌，那栋楼是白轩楼，是凡城最大的学堂，而这学堂就紧挨着陈府。
吴空对学堂没兴趣，但他对陈府有兴趣。他绕过白轩楼，走到旧时的陈府大门前。
朱红的大门早就不知去向，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门洞，围墙也因倍受摧残而倒塌。从较为完好的梅、兰、菊三室来看，陈府从前定是美丽无比。吴空心中五味杂陈，慕容杰派出去的那人真不懂得欣赏，这样美的地方都被他付之一炬，难怪被慕容杰一刀砍了。
吴空走到庭院最中间的那棵奄奄一息的老树前。老树树干粗壮，怕是要五六个人围抱才能将其完全环住。凡城的冬天是不会落叶的，可老树的枝干上却不生一片绿叶。
吴空轻抚着老树粗糙的外皮。整个陈府的花花草草都被摧残干净，只剩下这棵树了。他曾窥探过苏言的记忆——那记忆对他来说过于美好而明艳。恍惚间，这战火好像烧的不是陈府，而是他吴空的山门。
吴空当然也想过着之前那样徒弟满门，无人打扰的日子，他们在山中自给自足，偶尔有人请他去治病探伤，看个生辰八字，也能赚些闲钱。无奈山门也和这陈府一样被烧了个干净，他的十几个徒弟也就剩下一个了。也许苏言也像他留恋山门那样留恋凡城吧。
这也是没办法的事，吴空想，慕容杰是那种为达到目的不顾一切的人。等事情都处理好，就求着慕容杰重建这里吧，一直荒废着怪可惜的。
……
柳虔和韩翊的到来使小院变得略微拥挤起来。薛晓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，和柳虔一起把小院堆满杂物与柴火的柴房清理干净，这才勉强整理出一个小房间。
薛晓搬了一下午的柴，累得腰酸背痛，当最后一根柴火被堆到院子的角落之后，他一屁股坐在柴堆上，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。柳虔见状，打趣道：“你什么时候体力这样差了？”
薛晓白了他一眼，起身向屋里走去，回道：“再差也没有你差呀。”
苏言见薛晓进来，招呼他过来和韩翊一起喝茶。茶叶是丹姐中午拿来的，虽然说是“喝剩下的垃圾货”，但苏言却很开心地收下了——她已经习惯了丹姐的行事风格，虽然嘴巴不饶人，但她人还是非常不错的。
薛晓端起一碗茶便大口喝起来。苏言趁机在旁边说道：“正好柴房清理出来了，我就去住柴房吧，反正地下城也不冷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薛晓一口否定，将空茶碗放在茶几上。
“为什么不行？你们两个大男人挤一个小柴房，不嫌难受吗？”苏言没有料到薛晓拒绝得这样干脆，有些不高兴地问道。
“柴房不是你住的地方，你还看不见，磕了碰了怎么办。”薛晓说道，“我们哪里没住过，柴房也无妨。”
“我又不是花瓶……”
苏言还没反驳完，韩翊却也来劝了：“你安心住着，我在旁边杂物间也好照看你的情况。”
苏言不开腔了。
“好了，不要想那么多。逸尘想得的确不周到，这么久不给你哥哥报个平安，该叫他们担心了。我方才拜托别人往陈家军军营那边捎了封信去，叫他们不用找你了。”韩翊见气氛冷下来，连忙说道，“今天晚上我来做菜，正好柳虔也来了，你们干了一下午活，就和苏言一起等着吃饭就好。”
柳虔和薛晓交换一个眼神，都在心里暗暗欣喜——苏言的炒菜实在叫人提不起食欲来。
不久，韩翊就端了好些菜来。韩翊口味清淡，炒的些小菜也寡油少盐，鲜少带肉腥味。但比起早上苏言做的小菜来，薛晓和柳虔已经吃得很感激了。
苏言却没有什么胃口，草草往肚里填了几筷子，便离桌回房了。韩翊看得一头雾水，扭头问柳虔：“我手艺那么差吗？”
柳虔抱着碗摇摇头：“一点也不差。”
苏言很感激韩翊托人捎信。可他们对她越好，她就越不舒服——苏言讨厌亏欠别人，可她已经欠他们太多了。
地下城还未熄灯，苏言却先洗漱一番准备睡觉。她渴望再次看见，哪怕是在梦里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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